筆者:黃麗珠
初識木玫瑰,是在 2002 年,蓬萊老家重建之後的第五年。有一天,與外子一同拜訪古舍主人 -- 黃 老師夫婦。踏入古舍,延著石階,美麗的瑪格麗特正在迎接著我們。隨即映入眼簾的,是古意盎然的三合院。門前的圍牆邊,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綠葉,女主人親切的介紹此棵爬藤樹叫「木玫瑰」。因只見葉不見花,印象頗為模糊。待走近屋裡,主人搖手一指牆壁上垂掛著一些乾燥花,古銅色,型似玫瑰,非常典雅。女主人順手拿下數朵相贈,拿著它注視許久,愛不釋手,且深深觸動著我的心靈。感謝之餘,暗自下定決心,一定要想辦法留下它、並擁有它。
木玫瑰花萼有五瓣,蕊心包著三至四顆種子,鼓鼓的相當可愛。對於近幾年來喜愛拈花惹草的我,心想栽培種子應該難不倒我的。於是,便悄悄展開我的 A 計劃 … 。渴望擁有它,讓我的生活充滿驚奇!雙手緊緊握住粗大的種子,期待滿園都是木玫瑰,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的。
春天是播種的好季節。將數粒種子,埋入土中,期待有發苗的機會。一個禮拜過了,卻毫無動靜,熱情也隨之減半。是否播種的方示錯誤?心裡滴咕著,不放棄,再試一次。這次將種子先泡水,接著埋入土裡,再耐心等待十天,最後竟然還是落空了。頓時!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汽球,難過極了 ... 。沒了種子,希望也跟著落空,只好暫擱一旁,先專心的準備鎮公所邀請的師生國畫聯展了。指導學生參加成果展覽,雖然辛苦,但是能夠分享畢生所學,並貢獻於地方社會,未嘗不是一件欣喜之事。在得與失之間,獲得了平衡,生活還是過得頗為愉悅。
2003 年春天,從事幼教工作的堂嫂,突然問我要不要木玫瑰?她要送我幾朵。內心驚訝之餘,詢問她此花從何處取得?她告訴我,是從一位苗栗畫家那兒買回來的。同樣是從事藝術工作者,她和我一樣喜歡花花草草,而我才接觸幾年而已,更應該積極去探索植物的曼妙世界。有了木玫瑰的種子,再次的提振一股更大的信心。經過上次的失敗經驗,這次更加小心翼翼,翻開所有與花草相關的書籍,對介紹植物生長的過程與注意事項,詳加閱讀,赫然有重大發現-原來我在培養種子過程裡,少了一個處理步驟。剎時間!整個人如大夢初醒般會意過來,還等甚麼?立刻栽種。這次一切準備妥善,加上外子從旁協助。一星期後,奇蹟出現了 …… 苗竟然從種子邊冒了出來耶!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!? ... 它真的探出頭來了!喔耶 … 我激動的跳了起來!此刻,內心的雀耀,真是筆墨難以形容。「年紀都一大把了,還這麼的衝動!」外子如是的挖苦我 .. 。
接下來,就是等它慢慢成長了。書上說,小苗生長至五六葉時,便可以先假植一次,待根部茁壯之後,即可移植定位了。一共培植三棵成功,於是選擇了三個適合的種植位置。第一棵,種在民宿(山裡)大門口右前方;此處日照佳、排水好,又有竹籬笆圍著,應該是好所在。第二棵,種在枕木的旁邊角落;這個位置日照亦佳,棚架更為寬敞。應該也適合吧!第三棵,決定種在頭份家門前花圃裏;較令人擔心的是,此處日照偏差,濕氣也較不足,但我還是想試一試運氣。拿起鏟子,小心地將它種入泥土裡。初步算是大功告成。接下來開始等待它的成長,倘若缺乏足夠的恆心與毅力,是難以達成目的的。
春天亦是栽種花草樹木的最佳季節。一來溫度適中,加上雨水的滋潤,能成長的特別快與特別美。在漫長的等待日子裡,計畫開始種植一些季節性的花、諸如鳳仙花、波斯菊、瑪格麗特、波斯菊、牽牛花 …… 等。庭院裡,因為新嬌客的加入,更增添一股熱鬧的氣氛。在家裡如此,在蓬萊山裡更為壯觀。自從兒女上了大學後,必須長時間在外求學生活,有這些花草的默默相陪,逐漸轉移了我對他們的思念,也促使我的生活更加的充實與快樂。當然,幕後給我最大的協助與精神鼓勵的,便是二十餘年來始終相伴的外子囉!同是學藝術的我們,雖各有不同的專業領域,然而對於美感,以及色彩的搭配,觀念卻常常不謀而合。(外子專攻西畫、我專攻國畫。女兒為國中美術老師,擅長平面設計;兒子是研究生,主攻景觀與都市計劃設計。)自己亦常覺得何其有幸,年老時會有屬於自己的一塊福地。既可怡情養性,又可與親朋好友們分享。祖先留下來的寶貴土地,理應更加珍惜才是。
木玫瑰的苗,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的成長著。過了一個月,已經攀到籬笆上面,開始纏繞了。三棵同時成長,可以一起觀察與比較。頭份家裡的木玫瑰,從樓下花台逐漸往二樓陽臺伸展。順著它的成長方向,很快的陽臺鐵架已經爬滿了 ... 。伸展的速度,似乎是快了一點。我必須從三樓拉軟鐵絲,好讓它繼續攀爬才行。另外,蓬萊山裡的兩株木玫瑰,有竹籬笆撐著,只要控制好方向即可。春天的腳步聲逐漸的遠離,緊接著炎炎夏日逼近,艷陽高照下,所有的花草似乎是耐不住熱,紛紛垂頭喪氣,枯萎了、凋謝了 …… 若不補充水份,是很難生存的。看來應該暫時停止草本植物的種植,讓自己也有休息的空間。
漫長的夏日雖然炎熱,但一到傍晚氣溫驟降。山裡早晚溫度相差十度左右,二十五度的氣溫,彷彿置身在冷氣機裡,極為舒適。若非畫室還有課要上,山居生活非常適合我。與世無爭的生活,才是我畢生最大的願望。
木玫瑰經過炎熱的溫度考驗,似乎是平安的渡過了,忐忒不安的心也稍稍放寬。秋高氣爽的溫度、濕度,讓它更穩定的在成長著 … 。一夜之間,可伸展二至 三十公分 長之多,若不加以控制及管理,會侵略其它植物,甚至纏死它們。混亂的局面控制了之後,開始觀察它的生態。葉子形狀像手掌打開,裂片七枚。闊披針形,葉互生。如果往上伸展,葉形就越大。往下垂長,就越來越小葉了 ... 。
算算它的成長時間,已經將近半年,頭份家裡的木玫瑰也早已攀上三樓。迎著風搖曳著,即使是觀賞葉子,也另有一番美感。山裡的木玫瑰,因地方寬、濕度夠、水氣足、伸展空間夠大,呈現一片綠油油的特殊景觀 … 。再看書上說明,木玫瑰會在夏秋之際開花,因此期待的心情,未曾減少 …… 。
忙碌的日子一天天的過,氣溫也逐漸下降著。白天有溫暖的陽光相伴,冬(秋)季的植物,如:六貝力、三色菫、玫瑰、吊鐘花、以及牽牛花等,都是此時最閃亮、耀眼的花草植物。除了色彩豐富之外,充沛的生命力,更是令人激賞。每年幾乎都要種它數十盆,美麗燦爛的花朵,總是讓人留連忘返,一再的佇足觀賞。
蓬萊山上的冬天,若遇到寒流來襲,氣溫會降至十度以下。曾經因強烈寒流過境,清晨,樹上、地上、都鋪上一層白霜 。淡淡的銀色世界,讓你驚豔不已!當時的溫度驟降至兩度左右,寒風刺骨,一刻都不敢多做停留。最讓人心疼的,就是幾乎所有的草花,皆禁不起寒冷而凍傷了,心裏不禁一陣難過。突然間,閃過一個念頭,「木玫瑰是否也受傷了」?一個箭步,飛奔前去看個究竟,幸好無恙,心中大石終於能落下。
山上的冬天雖然寒冷,景緻卻是非常美的。雲霧縹緲,彷彿人間仙境。滿山遍野,由於落葉形成千垂百態的枯枝造型,在山水畫的意境裡,最引人入勝。除了花卉、羚毛、人物等皆有涉獵些許外,我在山水畫鑽研了大半輩子,至今依舊愛不釋手。大自然的浩瀚與千變萬化,每每讓我陶醉在其中,寫實、或寫意,都是創作的最佳題材。這也是我每次進去山裡,不捨離去的最大誘因了。
2005 年九月中旬,木玫瑰的花苞正悄悄的孕育著 …… 十月中旬,花開了!朵朵鵝黃色形似牽牛花般綻放了!淡淡的香氣,瀰漫四周,起初前兩週,每日約只有開數十朵花。到了月底,幾乎每天都可觀賞到三四百朵花,可說是非常壯觀。這種奇特景觀,讓我天天都在驚嘆中渡過,這是種植在山上門口第一棵的開花情形。然而,在枕木旁邊的木玫瑰,遲了半個月,花也開了,卻明顯少了許多。頭份住家這一棵開的更少了 …… 心中難免滴咕,為何同一時間栽種,卻各有不同開花情況?
木玫瑰的花期,約有一個多月之觀賞期。花開之後,我有重大發現!第一棵花,正陸續掉落地上;第二棵,卻正在結成水滴形的果;第三棵,與第一棵命運有相同之處。心裡難免有些不捨,也只能面對現實了,於是將希望集中在第二棵慢慢觀察。它開了些小花,但是花開完後,隨即縮回形成水滴狀,直而挺立著,相當奇特,也很壯觀。它的果隨著時間一直在長大,裡面的水份也很飽滿。雖然僅剩一棵,但仍可以繼續觀察它的生態,心中還是充滿著期待。記得三嫂曾經告訴過我,木玫瑰的乾燥時間約在三月下旬。在這三個月當中,每個水滴形花苞因日夜吸收大氣之露水,個個飽滿而直挺,令人份外的驚奇!每次進蓬萊,都不捨離去,深怕會錯過第一時間的交會。這段時間,除了畫室的課之外,也盡量排除雜事,增加上山的機會。
終 於, 三月底的某一天,萼瓣在我眼前一片一片的張開了 耶! 當下感動的淚眼糢糊,心跳加速,仰望著天空,雙手合十,大喊一聲「太好了,好美喔!」一個飛步,奔向最愛的外子,與他一同分享 …… 。此後兩個星期,木玫瑰乾燥的似乎特別的快。四月中旬,滿滿的竹籬笆上都是乾燥花,奇特的景觀,有別於一般的花海,前所未見。原想告知親朋好友前來分享喜悅,然而每個人對植物的喜愛度未必相同;再加上春雨綿綿,時晴時雨,只好打消念頭。在天氣折騰下,也必須趕緊將它們剪下來。打電話告知 徐 老師,夫婦倆當日匆匆上山,剪下第一枝乾燥木玫瑰,約有十三朵之多!看他們露出興奮驚喜的表情,便體會出-「送對人了」。接著,便是辛苦的修剪日子了。木玫瑰本身是攀藤植物,在竹籬笆上,任意的屈捲,想要剪它一枝完整的姿態,並不容易,只能一次剪下數朵後,再做組合了。從周邊開始修剪,越上頭就越難處理。一天下來,手痛,脖子酸,疲累不堪 ……. 。
修剪木玫瑰的日子雖然辛苦,但心中還是充滿喜悅,可說是甜蜜的負荷。欣賞著每一枝儀態萬千的枯枝與花形,真是優美極了!趁著剛剪下的枝,還有些柔韌,可以做些造形,黏貼在牆壁上,也別有一番美感。另外,將木玫瑰插在古甕裏,再加上枯枝自然造形的陪襯,著實令人驚豔不已!
今年,它佔據了我整個生活的絕大部份,每天都想與親朋好友們共同分享,他們也和我一樣由好奇心進而想要擁有它呢!看來,我的知音是越來越多了。今年與太多至親好友一起分享成果與喜悅,剩下的木玫瑰,一定要好好保留起來。自從春天剪下木玫瑰之後,本以為秋天會再度開花,然而希望卻落空,只有些微的嫩葉緩慢在生長著 …… 今年未結果的木玫瑰,秋天又再度開更多的花,每天都有上千朵花在綻放著,非常壯觀,滿滿黃色花海,非常美麗,兩種不同景觀,帶來兩種不同情境,它帶給我的震撼真是難以忘懷的,真是太喜歡它了!待續 ……